晋太元中武陵人摸鱼为业

——Akira的场合——

下雨了。

Akira摸了摸阳台上还有些潮湿的衣服，关上窗子，把烘干机搬过来，好让衣服干的快一些。

Keisuke安静地坐着，目光懒散而温柔。

Akira走到他身前，蹲下，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喃喃自语。

『呐，Keisuke，我昨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坐在轮椅上的是Shiki，我背着他那把黑色的大剑，推着他在夕阳下散步。』

『有很多枫叶落下来，像是燃烧的火，我觉得很漂亮。』

Keisuke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你应该见过Shiki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里我会陪在他身边，也许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在诉说着他的结局，不过那不是我的结局，所以我很难懂。』

『不过恶意一点去想的话，是Shiki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是Keisuke就好。』

Akira趴在Keisuke的腿上，说着这样肆无忌惮的话。

而Keisuke还是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前方，嘴角微笑的弧度好像听到了一样。

Akira有些失落地站起来，自嘲一笑。

『呐，我在说什么傻话。』

他推着轮椅上的Keisuke回到卧室，这种雨急风骤的天气，如果着凉生病就不好了。

一年前，Keisuke到车间检查新设备时，被掉落的重物砸到，虽然幸运的没有生命危险，人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Akira承认自己有的时候意外的笨拙，比如经常会弄倒东西，踩到地上的丢弃物之类的，Keisuke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就陪着他乱七八糟，然后两个人滚在杂物堆里，抵着额头，静静地相拥。

他喜欢Keisuke被太阳晒过的小麦色的皮肤，喜欢这个人额头微薄的汗水，喜欢他笑的傻傻的样子，喜欢他一遍又一遍叫自己的名字。

『Akira！』

『Akira……』

『Akira。』

在那之前，明明有点嫌弃这个人的聒噪，也讨厌自己的名字被不停地念起，然而现在却难过，很久没有听到那声呼唤了。

在那之前，明明一直是被照顾的，笨手笨脚也没关系，然而现在却必须学着去照顾他，再难再累也心甘情愿。

在那之前，经常噩梦连连，脑海中时常闪过战斗的画面，张开双手满溢着鲜血。然而现在却很少再想起那时候了，即便想起也没关系。

并没有刻意去忘记，因为那就是真实的『我们』。

如果不正视，就无法长久的走下去。

所以现在已经很幸福了啊……Akira这样想着。

他做好了饭，也给Keisuke面前摆了餐具，日常注射完营养针，自己才开动。

他擦着地板，电视机里放着搞笑艺人的节目，Keisuke依然笑的很安静。

他已经可以不费力地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Keisuke抱到床上睡觉，自己在旁边贴着温度躺下，睡前仪式般地在对方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无论经历多长的道路，即使想着这就结束了，只要不放弃的话转机一定会到来。』

『在终点等着你的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们也只不过是，跨过了漫漫人生路途中的一块石头罢了。』

『尽管如此，正因为跨越了，才有了现在。』

『能越过真是太好了。』

Akira这样想着，进入了又一天的梦境，梦里光怪陆离，他向身边的Keisuke挪了挪，安心地靠着，睡得香甜。

——Keisuke的场合——

『我所感到庆幸的事，无非是能够拥抱你。』

Akira躺在草地上，阳光落在他好看的眉眼间，Keisuke撑着手看了半天，没忍住吻了上去。

蝴蝶一样轻柔的吻落在Akira的额头，有点痒，Akira睁开眼睛，对上Keisuke笑的眯起来的双目。

『做什么啊，笨蛋！』

Akira这样说着，白皙的脸颊上浮现起可疑的红。

啊……真的是太喜欢这个人了。

Keisuke没忍住，一把抱住了Akira。

忍不住喜欢他，忍不住拥抱他，忍不住亲吻他。

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有的时候会想，如果那个时候Akira没有找到他，如果就这么疯狂下去，也未尝不可以，没有Akira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

但Akira对他伸出的手，是他无法拒绝的。

想要摘掉狗牌，想要自由地呼吸，想要一起站在阳光下，这是他和Akira共同的愿望。

现在愿望实现了。

Akira嫌弃地推着他『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了你这么只大型犬。』

Keisuke别有意味地笑了笑，然后在Akira脸上舔了一口，仿佛自己真的是只宠物狗。

Akira瞬间从脸红到脖子。

『喂——喂！』

无法拒绝的，开始熟悉亲昵的接触，开始柔软冰封的内心，或许是一次又一次无奈的选择将彼此推进，但所谓选择，本质上也还是内心隐约的期许——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够不再分离——诸如此种。

『呐，Akira，我喜欢你。』

『我知道啦，不用每天都说。』

『那Akira喜欢我吗？』

『笨，笨蛋！总是问这个做什么啊！』

『诶嘿嘿，Akira上次可不是这么回答的……』

『闭嘴！』

『要是说Akira有的时候性格还真是恶劣呢，明明之前说过的又不承认，明明就跟想要还总是……』

『都叫你闭嘴啊！』

Akira把身上的大型犬反制在身下，涨红脸堵住了他的嘴。

从一开始的『我不知道』到『也没有那么讨厌』，从『那种程度还算不上喜欢吧』到『……嗯』然后跑走，Keisuke问过很多次，收获过很多的答案，但都比不上眼下这个。

『Akira，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以后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们可以开一家孤儿院，像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但是没有战争，没有阴谋，没有虐待，只有教堂的圣歌和孩子们的欢笑。』

『等他们长大了，我们就老了，牙齿都掉了，只能互相搀扶着散步，在公园里晒太阳。』

『到了那个时候，我也还是会说，我喜欢你。』

这是Keisuke想要说出却没说出，想要实现却没来得及的愿望。

——名为真实的爱恋——

丰岛的雨一直在下，Akira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像是一具尸体。

Nano和Shiki走了过去，源泉和Rin走了过去，Arbitro牵着他的狗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离开了，带着食物，带着武器，带着绝望离开了。

这座城市冰冷的要死。

Akira想，不，不该是这样的。

梦里那些错落扭曲的片段汹涌而来，却没有眼下这幅画面。

故事的结局明明有很多种，但是永远无法完整，因为所有的可能性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1』。

但是这个故事已经超出了那个『1』。

他还清醒地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他要找到Keisuke，他不能留他一个人。

但他找不到，他好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去找。

找不到。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眼泪流淌在地面上，Akira的眼神是死的，身体也一片冰凉。

……这样就可以了吧。

『Akira，你怎么哭了？』

那个声音响起，他一点都不意外。

『我找你找了很久，找不到，我可能快要死了。』

『啊啊，原来Akira才是笨蛋。』

熟悉的声音和温度包围了他，他像是靠岸的船，突然就安定了。

柔软的唇瓣贴上，Akira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有很苦的味道掺在水里入侵着味蕾，他皱了皱眉。

但是疲倦很快就掩盖了苦涩，他又陷入了无意识之中。

醒过来的时候，望着天花板，天色渐晚，能听到电视的声音，厨房里切菜的声音，还有食物的香气。

Akira终于想起来，这是Keisuke醒来之后的第三个月。Keisuke的复健完成的很好，大概是在轮椅上坐了太久，现在恨不得每天绕着城市跑一圈。

而他又一不小心生病了，还做了那么痛苦的梦。

Keisuke端着粥走进房间，把粥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来，用温暖的手掌去探他还有些热的额头『还难受吗？』

Akira摇了摇头，然后对Keisuke伸出双手。

Keisuke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明白，不禁失笑『这是要抱抱？』

Akira点头。

Keisuke便一把抱住了他。

放下戒备和心结的人都只不过是个孩子，你爱这个孩子的时候抱住就好了。

就像这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