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太元中武陵人摸鱼为业

上一棒： @青霁 老师~

灵感来源自我们家壮儿~

 

 

 

1、

 

喻文州21岁那年，在B市上大学。

这年考研的周末巧得很，一天平安夜，一天圣诞节，喻文州结束了第一天的考试，在B市入夜的大雪里等331路公交。

街边缠在松枝上的小灯串亮起来，真的像是一排亮晶晶的圣诞树，身边还有个男生在等车，让喻文州觉得这个特殊的日子似乎没有那么冷清。

——这趟公交沿线好几个大学，在这种日子里还要出来挤这趟公交的，多半也是个苦兮兮的考研狗。不过男生的书包瘪瘪的，一看就是考试之前不复习的那种人。

喻文州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看了喻文州好几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开口。

直到他们要等的车太久不来，喻文州被冻到咳嗽，对方才笑出声。

“穿这么少，不冷吗？”

喻文州也笑了：“你也等331？”

男生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嗯，这趟车不好等，习惯就好。”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要不要把大衣帽子戴上？我看你冻得跟冰棍儿似的。”

喻文州平常臭美的不得了，风度战胜温度习惯了，反而被这句话气笑：“你这么跟人说话，不怕被打吗？”

男生很淡定：“要么我怎么到现在都找不到女朋友。”

原来是个母胎单身啊，喻文州肃然起敬。

 

车来了，两个人上车，站一路聊一路，聊考试，聊游戏。乘务员小姐姐告诉他们后排有座，两个人都没太注意。乘务员嘀咕：“俩小伙子，有座还不坐。”

 

2、

 

男生是个典型的B市人，说话带着不重的儿化音，虽然说话的样子严肃的不得了，但还是让人觉得有趣。喻文州很羡慕，他在B市上了四年大学也没学会儿化音。

喻文州说担心明天专业课的时候，男生一脸凝重地在胸口握拳说，加油。有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质朴感，但又有点像“加油鸭”那张可爱的表情包。

 

快到站了，喻文州才发觉自己的手机一直是握在手里的，他很想说加个微信吧，但想想两个大男生在公交上互相加微信，挺奇怪的，就没能鼓起勇气。

对方先到站，对喻文州说：“和你聊天很开心。”然后就下了车。

再过一站，喻文州下车。他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化在了落雪的夜色里。喻文州想，没关系，如果有缘分的话，明天也会遇到的，到时候就，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你也来啦。

 

第二天考完，喻文州还在同样的地方等公交。331来了，但是那个男生没有来。

喻文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那么看着车开走了，没上。

车站等车的女孩子跟着路边店里的圣诞歌哼唱，喻文州仔细一听她唱的歌词：

“Single dog, single dog,single all the way ……”

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

他在圣诞夜的雪里等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仔细一想也没有特别特别喜欢，只是经历了漫长的准备和两天的考试，能有个人对他说加油，他很开心。

可他还是等了四十分钟，等到哼歌的女孩子坐上了另外一班公交，等到小腿冷的没什么知觉，等来了下一辆331，也没有等到那个男生。

喻文州恍然大悟，原来，是没有缘分啊。

 

后来喻文州和黄少天聊起这件事，黄少天只会“呜呜呜这是什么绝美爱情故事”，而喻文州会偶尔好奇，如果那个大小眼的男生知道有另外一个男孩子在雪天的公交站等了他四十分钟，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他也知道，人生这样的遗憾，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3、

 

王杰希23岁那年，杰西卡生了一场病。

杰西卡是他养了一年多的猫，橘色的加菲，喝口凉水都能长胖的那种。当年室友买小奶猫来哄女朋友，没过几天分手了，就宿舍几个兄弟轮流照顾。再后来毕业了，就归了王杰希。前几天刚狠下心做完绝育手术，现在看它痛苦成这样，估计是伤口感染，得赶紧去医院。

适逢这两天下大雨，又是下班高峰期，app上加钱都打不到车，王杰希只能撑着伞，在路边等个顺风车。

过了好几辆摇下车窗问但都不顺路的，就在王杰希快不抱希望的时候，面前又来了一辆，听王杰希报完宠物医院的地址，说：“上来吧。”

坐在副驾驶上，出租司机还特热心问：“你这养的什么？”

王杰希说：“小公猫，绝育感染了。”

司机听了啧啧两声，车后排探出个脑袋问：“它多大了？”

王杰希回头看坐在后排的人，有点眼熟。

喻文州看王杰希，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心里想的却是贾宝玉见林黛玉的桥段：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王杰希想起来了：“我们是不是一起等过331？”

 

直到王杰希把杰西卡的照片发给喻文州看，喻文州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都过去了这么久，他其实已经不记得王杰希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当年的那种感觉，热闹的圣诞雪夜与他无关，偌大世界只有一个人对他说加油，他就放在了心上。做梦的时候梦到过，也难过过，但在那一天之后，他没有想过再去找，也不觉得能找的到。

更不会想到，在又一个大雨滂沱堵在高速上的日子里，他又遇见了王杰希。

而王杰希包里的杰西卡探出圆圆扁扁的脑袋对他说：

“喵。”

 

4、

 

王杰希觉得杰西卡是个好的小公猫，除了给里给气的。

生病这段时间，喻文州来看它的时候，就会乖乖绕着喻文州转，喵喵叫，舔营养膏和喻文州的手。喻文州走了，就霸占王杰希的枕头，睡得像只染色的猪。

活该被阉。

但这么一想，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说不定杰西卡是做完绝育才变得这么给的呢？

可是喻文州笑起来真好看啊。

 

王杰希和身边的朋友基本都属于直男中的战斗机，他们这帮人中母胎单身的概率高达二分之一，别说养猫了，就是养熊猫可能都救不了，所以杰西卡还是只好猫猫，怪只怪王杰希，一开始连喻文州的微信都不敢加，更不要说加女生微信了。

可是喻文州笑起来真好看啊。

 

下雪的时候，喻文州的耳朵冻得红红的，中分的刘海上也落上细细的雪花，王杰希就想，现在的女孩子肯定都喜欢喻文州这个样子的，那自己更没什么希望了，还是和杰西卡一起过下半辈子吧，就是不知道杰西卡愿不愿意。

可是喻文州笑起来真好看啊。

 

人生最大的戏剧性就在于，当你满怀期待之时，所有的期待都会落空。而当你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时候，那些细痒的，像是打开老房子时扬起的灰尘，就会满世界飞个不停，大声喊出来：“我在这呀，我一直都在这呀。”

 

5、

 

那一年冬天，前所未有的大雪。尽管B市早就做好了春运疏散工作，但还是没想到自然界的灾害能来得这么突然。

喻文州前些年抢票的好运气终于用到了头，别说火车高铁票，就连回家的飞机票都没了。

研究生宿舍临时做出了不放假，大家可以留下来过春节的决定，但整个宿舍留下的人不多，冷冷清清，喻文州就问王杰希，你租的房子能借住几天吗？

彼时王杰希已经回家住了，闻言从家里顺了一批年货到租的房子里，还把杰西卡也带上了，说是给喻文州暖床。

喻文州打趣：“杰西卡来给我暖床了，谁给你暖床？”

王杰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从柜子里又搬出一床被子，和原来的被子并排，然后把杰西卡放在中间。

杰西卡：“喵？”

喻文州笑得眼睛弯弯的看着王杰希，王杰希只好不好意思地说：“那什么，我怕你冷。”

 

喻文州不怕冷，王杰希怕冷。王杰希在楼上做饭，切完菜等水开的功夫从阳台往下看，喻文州在楼下堆的雪人被楼下出来遛弯的狗子踩塌了，喻文州碍于形象不好跟一条狗计较，只能自己吃瘪。回家把凉凉的一双手往王杰希衣服里塞，气得王杰希追着他打了一架，最后像拎小鸡一样把喻文州拎去刷碗。

杰西卡在窝里被他们两个吵醒，觉得他们实在是太无聊了，慢悠悠出窝喝了口水，太凉，又回去接着窝着了。

 

手机app一天24小时不停地刷票，终于赶在腊月二十九抢到了一张退订的机票。那天王杰希送喻文州去机场，在航站楼下问喻文州，新年的愿望是什么？

喻文州比了食指在唇上：“嘘，说出来就不灵了。”

 

6、

 

王杰希25岁那年，喻文州给他过完生日，就去了S市工作。

和他一起去S市的，还有杰西卡。

喻文州问，明明是你过生日，怎么成了你送我礼物？

王杰希说，因为现在负责的项目很重要，没办法陪你去S市，所以让杰西卡陪你去吧。

 

杰西卡是在有暖气的北方长大的猫猫，喻文州怕它水土不服，所以找了很久才租到有暖气的房子，但每天晚上回家，杰西卡还是会在被子里窝成一团。

喻文州把杰西卡捞出来，问：“你是不是很想王杰希？”

杰西卡“喵”了一声，换个姿势在喻文州身上窝起来了。

王杰希在微信上问他，在S市会不会想家？

喻文州说，我在B市都不想家，在这有什么可想的。

但没说出口的是，我没有特别想家，偶尔想你[1]。

 

王杰希这一年负责的项目推行困难重重，过十二点睡不了都是常态，过了一年，体检结果让王妈妈和喻文州都忧心忡忡。

喻文州：“虽然我每天十一点才下班，但十二点就准时睡觉了。”

王杰希：“？？？”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吗？

杰西卡在视频那边喵喵地叫，喻文州把它的爪爪伸到屏幕前给王杰希看，王杰希问，杰西卡的脸呢？喻文州得意洋洋：脸太大了，屏幕装不下了。

王杰希不明白他有什么好骄傲的。

他就在屏幕这边看喻文州在那边逗猫，喻文州白天不在家的时候杰西卡就知道睡觉，严重缺乏运动，为此喻文州想出的办法居然是再养一窝仓鼠给它玩。

王杰希觉得比起自己，更需要被担忧的是杰西卡和仓鼠。

他问喻文州：“什么时候放假？我去看一下你们。”

喻文州问：“想杰西卡了？”

王杰希说：“想你了。”

 

原来的王杰希不会说这样的话，不会做这样的事，可当他想到，想要和喻文州过一辈子的时候，他就害怕什么时候，再因为那些再平凡不过的一念之差，就错过喻文州。

到S市那天，去接喻文州回家做饭，喻文州说想吃老城区的一家点心，他们就一起坐公交过去。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靠右的位置，太阳还没落山，照的人懒懒的，王杰希靠着窗睡着了，喻文州靠在他身上，也睡着了。公交车就这么开到太阳彻底消失不见，开过半个城市，路灯亮起，王杰希先睡醒过来，在喻文州左手无名指套上了戒指。

 

7、

 

喻文州28岁那年，做了一个梦，梦见多年前的B市那个雨夜，王杰希抱着生病的杰西卡上了出租，他一言未发，王杰希也没有看见他。

他们在公交上错过，在出租上错过，在每一辆飞驰而过的车上错过。

每一次喻文州想要用尽全力挤开人群奔向王杰希的时候，王杰希都会先一站下车。

喻文州张了张口，想说，你稍微……等等我啊。

 

睡醒的时候，杰西卡把他的脸舔的湿乎乎的，像是下了一场雨，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口水。

杰西卡已经是一只有些岁数的猫了，越来越不爱动弹，也越来越胖了。喻文州很担心加菲到这个年纪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身体问题，所以每天都要像遛狗一样在家里遛它。

王杰希回家，喻文州刚给杰西卡洗完澡，坐在它的小窝旁边吹毛。

王杰希捏了捏杰西卡的小肥脸：“我们杰西卡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猫。”

“嗯？”喻文州把吹风机调小，准备听听王杰希又有什么高见。

王杰希说：“如果不是杰西卡，我们就不会再次遇见了，所以我要谢谢它。”

喻文州觉得很奇怪：“你今天怎么了？”

王杰希轻咳两声。

“我听黄少天说，有个人当年在雪地里等了我四十分钟。”

喻文州僵住，这件事他本打算这辈子都不告诉王杰希的。

“实际上，那天圣诞节，室友和喜欢的女孩子分手，喝多了，我一出考场就接到电话，赶紧打车过去扛人，还顺便从他那收养了杰西卡。”

王杰希揪着杰西卡的脸：“所以都怪你，知道吗？”

杰西卡一爪子把他拍开了。

王杰希抬头，正对上喻文州的眼睛。

他第一眼就有点喜欢的，会笑的，清澈的眼睛。

 

而事实上，真正让他们走到一起的，不只是杰西卡。

还有那些在漫长岁月里，互相支撑着走下去的力量。

这一次，喻文州再也不害怕错过了。

 

 

 

注：

[1]本句出自：《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

 

END.

 

最后一棒，承蒙不弃，非常感谢一直热爱着王喻的各位脑丝们！鞠躬！